矮个子大声叹气,道:“亚马,真不愧是亚马,我确实想不到专门暗杀的杀手,正面应战时,居然如此机诈百出,有这么好的风度气魄。” 亚马道:“你拼命夸奖我是甚么意思?”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矮个子道:“你知道我是我们之中,唯一会开口说话的人,所以你用尽法子要他们开口,至少你可以记住他们的声音,至于使暗器的两人,你知道可以从暗器上追查,总之我们几个人,你已有线索可以追查。” 亚马微笑道:“这只是额外收入,我原本希望你们会感到惭愧而离开,因为我早已有了线索,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你是谁了!” 矮个子讶道:“你知道我是谁?我们曾经见过面?或者你曾经暗中看过我?” 亚马道:“都不是,我从来没有见过你,但我却听过你说话……” 矮个子疑惑不已问道:“在哪里?” 亚马道:“在地府!” 地府意思是阴间,当然很像是信口开河,其实亚马是在“地洞”听见的,那天还有无心和尚、李开先、苍松真人等很多人! 矮个子冷冷道:“咱们话已说得够多了,世上有很多事不是说话能解决的……” 他忽然把亮银软鞭丢在地上,这个动作似乎表示他没有出手拼命之意。 亚马微笑道:“我见识过‘赶月’十三刀,只不知你的‘九天流星’会不会更厉害高明?” 矮个子一手扯掉黑布面罩,一手揭开拱起的衣襟,露出两个比拳头还大一点的流星锤,细长链子则绕系腰间。 他年约四旬,浓眉深目,眼光锐利如鹰,两枚流星锤忽然飞上半空,而这时左右两黑衣人,一个挥刀,一个使钩,揉身夹攻上来。 流星锤夹着凌厉风声,迎头连环砸落。 亚马脚尖一勾,长剑忽然已握在左手,两张茶几分别掷向两边墙头。 剑未出鞘,但亚马已知道长剑会刺中其中一个人,他甚至已听见那人临死前的叹息声音…… 曙光将临之前,似乎比整夜任何时间还黑暗些,而人生每逢到了苦尽甘来,否极泰来的前一刻,也往往是最辛苦、最难熬的一刻。 高耸飞檐阴影中,不知何时出现两对眼睛,凭高俯视底下院落中的一切动静情景,院落中四周一共挂着八盏风灯,所以只要不是近视眼,都能够把院子发生的事,看得清清楚楚。 这两对眼睛都极锐利,炯炯有光,所以他们不但看见院落中一切情况,而且比普通人更清楚地看见亚马的剑,刺中一个蒙面黑衣人。 其实看得见亚马长剑刺中黑衣人并不值得提及,但他们却看得出亚马这一剑应该从肋骨刺入透过内脏,可是亚马居然在最后刹那间改变方向位置,剑尖刺入那黑衣人大腿。 ◆第八章义薄云天 虽然这一剑刺得很深,负伤不轻,但比起原本必死的那一剑,这种伤势简直不算一回事了。 不过在亚马来说实在很不划算,因为如果他不改变剑路,他可以毫无阻滞斜跨两步,避过两枚流星锤,以及另一边的利钩;但如今却迟滞了一些,所以虽然还能够躲过致命攻击,只是左肩已被利钩钩出一道裂口,鲜血一下子染红衣服。 幸而亚马百战之身,负伤已是家常便饭,所以暂时毫无影响;只见他剑光一闪“唰唰唰”三剑连环攻出。 那使流星锤的人和另一个黑衣人联手之势登时散乱。 不过亚马的真正危机其实不在院子里,而是在院墙上扣着可怕暗器待机出手的那个人。 亚马一定也知道暗器难防,所以不让使流星锤的人和另一个黑衣人拉开距离,只要保持这种混乱得有如走马灯的局面,暗器就无法发挥威力了。 使人想不到的是,那两对眼睛居然不是使暗器的两人,因为他们突然像黑夜飞行无声的夜枭,飞出藏身之地,分头扑向两边院墙上使暗器的人。 他们为何居然帮助亚马?他们是谁?又为甚么各自施展了深厚功力,奇奥手法以及惊人速度,一招就点住对手穴道之后,连一声招呼都不打,齐齐一掠数丈,离开拚斗现场? 曙色已透过重重黑暗,在天边染出鱼肚白色,晓风中秋寒更浓、更冷,池塘水面或者草木上的露珠都结了寒霜…… 巷内一只狗忽然吠叫,转眼间附近吠声大作,第一只狗的确看见两个人站在巷口,所以发出警告吠声,其余的犬吠却只是本能的反应,其实并没有看见人影。 俗语说:“一犬吠影,百犬吠声。”就是描述这种情形。 巷口的两个人果然惹人注意怀疑,因为他们不是普通人,而是一僧、一道。 刚刚天亮时分,一个年轻和尚和一个老道人有甚么好谈的呢? 年轻和尚先叹口气,道:“苍松道长,我不知道有没有做错?但当时我觉得很惭愧,所以忍不住就出手了。” 苍松老道人就是那位全真教著名高手,他也叹了一声,徐徐道:“无心道兄,贫道也有无量惭愧之感,不过我知道咱们没有做错;亚马反问得好,谁见过他杀人时用甚么手段?谁亲眼见过他鬼鬼祟祟用歹毒暗器?谁见过他不声不响抽冷子从背后给人家一剑?谁见过他纠集人手倚多为胜?” 无心和尚道:“所以我对殷世豪很不满意。名门正派之人,怎可用这等卑鄙手段?就算不共戴天之仇也不应该如此……何况他还找来那个声名狼藉的暗器专家……” 苍松老道人道:“贫道那两个师侄也太不对了,他们岂可参与这种暗算群殴的寻仇事件中?所以就算亚马第一剑要了他性命,贫道亦无话可说,亚马真了不起,的确不是残酷滥杀之人,他宁可自己受伤也不肯胡乱杀人。” 无心和尚道:“像他这种人怎会去做杀手?咱们离开之后,不知情况有何变化?如果他后来杀死殷世蒙或者令师侄,仍然是一件很遗憾、很麻烦的事……” 苍松老道人对此不敢胡乱推测,胡乱下结论,只好默然不语。 无心和尚又道:“咱们都知道亚马不会妄开杀戒,但我耽心的是亚马到了自己性命交关之时,为了自保不得不杀人;我虽然不能怪他,却不能不耽心别人的性命。” 苍松仍不作声,他经历世情已久,明知世上很少有两全其美的事,又知道世事变幻莫测,难以逆料;所以沉默往往是最好的办法。 愚蠢的人是因为想说话而说话,智慧的人却是有话要说才说话,苍松道人不是愚蠢的人,所以他一直保持沉默…… 亚马剑势忽变,由缠战变成放手凌厉进攻! 一连五剑杀得殷世蒙全身都冒出冷汗! 这是因为亚马已知道暗中窥伺他的暗器专家,已经没有作用了,故此气势大是不同。 他的剑法又快又狠,绝无花巧,每一招都是凶狠杀着,所以敌人即使招架得住,也一定惊心动魄,斗志大幅削弱。 又因为那黑衣人急于察看另一个的伤势,同时又匆匆忙忙掏药敷治,所以流星殷世豪变成以一对一的局面。 最不妙的是殷世豪的流星锤,虽然以“九天流星”名震武林,但他自己却知道得很清楚,他的确比不上弟弟的“赶月十三刀”! 所以如果亚马并没有用暗算手段,而能够杀死他弟弟“赶月”殷世雄,他当然也绝对不是亚马对手。 因此殷世豪两枚流星锤忽然变得全无生气,像破鞋一样落在尘埃中,而亚马的剑则顶住他咽喉要害时,也就无须感到惊奇了。 殷世豪面色苍白得像纸一样,他自己亦不明白为甚么忽然变得那么会流汗,以至全身一下子都湿透了。 亚马斜眼冷冷望着那个未受伤的黑衣人,声音也冷如冰雪,道:“你最好丢掉护手钩,最好换用你最拿手的剑,然后你试试看能不能救回殷世蒙的性命。” 那黑衣人怔了怔!显然不知如何是好? 亚马又问道:“你是玉玑子?还是玉璇子?” 黑衣人只好应道:“我是玉璇子。” 亚马道:“以少林和全真教的三位高手合力对付我一个,已经会被天下人耻笑,更何况还有暗器偷袭……” 殷世豪惭愧地叹口气,玉璇子却说道:“你尽管骂吧,我们的确以五对一,我绝不怪你。” 亚马道:“殷世豪,我可以保证有生之日,都不提这件事,但你也要做一件事。” 殷世豪望望那支顶住咽喉的剑,含糊道:“我一定尽力而为。” 亚马道:“不是要你放弃报仇,只要你遣走跟踪我的高手,他是谁?” 殷世蒙喉咙可以感到剑尖传来的森冷锋锐感觉,所以立刻回答,道:“是‘黄雀’许一萍,你当然知道他是谁,我答应请他立刻返回京师。” 亚马道:“你还想不想报仇呢?” 殷世豪眼光无法离开那把精光闪闪的长剑,口中呐呐应道:“我……我也不知道……” 这问题实在叫人难答得很,殷世豪如果回答说不想报仇,那是假话,谁也不会相信,但给剑尖顶住要害,又岂敢说出“要报仇”呢? 亚马道:“如果你不想报仇,当然我甚么话都不必说了,我们各行各路,从此不再见面也就是了。” 殷世豪忍不住问道:“但如果我想报仇呢?” 亚马道:“那我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。” 殷世豪不禁呆了,眼见对方收回长剑,于是又松一口气。 负伤已不能纵跃奔跑的玉玑子,忽然大叫道:“亚马,你虽是杀手,却是真正君于,那一剑你明明可以杀死我,但你没杀我,我知道你的用意何在……” 亚马微讶道:“你知道?连我自己也不明白当时为甚么会这样做,你怎么会知道?” 玉玑子叹口气,道:“你不必掩饰了,你当时一听我们说一句话,就知道是我们师兄弟,你一来回报当日我们不乘危出手之情,二来知道我们兄弟向来使剑,现在为了掩饰身分而改用其他兵刀,所以更不肯杀我,你杀人一定要那人死得瞑目,因此我认为你是真君子,是大丈夫!” 亚马至此也不禁深深叹口气,道:“玉玑子你将来一定是很了不起的人。” 人生就是如此复杂奇怪,你的朋友往往不了解你,往往还会误解你,但敌人却偏偏会对你有深刻奇异的了解…… 所以亚马不禁叹气,不禁为之心弦颤动,为之惘然神伤,而且更感到知己难逢的无限落寞情怀…… 玉玑子轻轻道:“请你把好消息告诉我们,但也请你原谅我,因为先师死于你剑下,所以我们之间很难化敌为友。” 亚马振起精神,目光移到天边鱼肚白的曙光,微笑道:“好,我告诉你们,我似乎很难能够活着离开襄阳。” 他不理会他们吃惊的表情,又道:“但如果我能活着离开,三年之内我一定会通知你们,何时何处可以找到我。” 玉玑子大惑不解,道:“为何要三年呢?” 玉璇子居然替亚马回答:道:“他意思说他可能要一段时间养伤,有三年时间,当然任何伤都医得好,否则咱们也不必找他了。” 殷世豪和玉玑子却轻“啊”一声。 玉璇子又道:“既然你在极大危险中,我全真教派一定撤走,只可惜我们不能帮助你。” 殷世豪也道:“如果敝派无心师叔肯离开的话,在下亦一定拍拍屁股走路。” 亚马虽然对殷世豪的答复并不满意,但又知道“黄雀”许一萍必定会离开,有全真数派之人见证,殷世豪绝不敢抵赖。 一大片低矮挤迫,简陋的屋子,其中一间连破旧窗帘也拉上,使外面的人完全看不见那满面胡须的男子,走入这间屋子后究竟干甚么? 不过邻居们亦没有闲心打听窥探,因为那个老头子张老爹带着十二岁孙女小莉到处卖唱,常常有一些奇奇怪怪朋友来访…… 在江湖混久了,这是很平常的现象。 亚马在明亮灯烛下对着一面镜子,很快染白眉毛和胡须,装上假鼻子以及在额上描画几道皱纹…… 小莉目瞪口呆,望住一真、一假两个老人,说道:“大叔,你简直变得跟爷爷一样。” 亚马有顾影自怜之意,声音忽然变得很苍老,道:“小莉,你有两个爷爷好不好?” 张老爹、小莉祖孙俩忍不住掩嘴而笑,他们很想大笑,却怕惊动邻居。 亚马忽然用药水很快恢复原形,道:“张老爹,已经三更了,我走啦……你不会忘记应该怎样做吧?” 张老爹年纪虽老,却仍保持雄壮响亮的嗓子,道:“不会,我怎会忘记呢?” 王筱蝉玉体横陈在绣床上,她鼻翅儿上微微闪出汗珠光芒,那是刚刚被端木通放纵过情欲,剧烈动作后的遗迹。 端木通喝一壶酒,吃了一点东西,回到床边坐下,巨大手掌不禁落在她挺耸的乳房上…… 王筱蝉也抚摸他身上的肌肉,他的大腿粗壮结实,小肚也居然没有软厚的脂肪;这个男人纵然在十八岁的少女面前脱光赤裸,也不必有丝毫自卑不安。 王筱蝉忽然发觉端木通凝眸寻思。 啊!一定发生甚么事?他是如此深沉、聪明的人,如果不是很严重的事,他绝不会在神色中流露出来。 是甚么事呢?莫非又是亚马? 王筱蝉心儿大跳几下,柔声道:“老爷,你可不可以不想事情?先睡一会儿好么?” 端木通道:“现在已三更多,他应该来啦。” 王筱蝉坐起来道:“谁?亚马?” 端木通点点头,忽然把面孔埋在她高耸雪白的乳房中。 王筱蝉抱住他的头,感觉到男人须根刺在滑腻肤上,使她全身发软,心里冒火;但亚马这个名字又使她全身僵木,使她不会像平时一样挤在端木通怀中…… 她在他耳边喃喃道:“亚马,该死的野马!你是要来就赶快,我恨死你啦……但我也想死你,为甚么我会想你呢?” 端木通面孔磨擦时,使王筱蝉感到硬须根简直都刺入她体内,使她身体最深处都起了骚动,她几乎又像平时,变成一条蛇缠绕吞噬那个男人的身体。 但端木通撞起头轻轻道:“他来了……” 罗帐的玉钩放下,遮住任何目光,所以谁也看不见床上的王筱蝉,伸展开四肢那种无比诱惑姿势;她面孔向外,以便任何人一拨开罗帐,都能清清楚楚看见她全身和面孔。 一阵歌声在夜风中飘荡飞散…… ……纵然不能长相聚,也要长相忆; 天涯海角不能忘记,我们的小秘密…… 她仍然感觉到端木通身体很柔软温暖,但她知道只要歌声一歇,端木通身体马上会变成石头般硬,铁块般冰冷。 歌声还在远处,但罗帐忽然无声无息地撩开。 最后的瞬间必将来临,那是一定不能避免的,但事到临头却反而使人有虚幻不真之感。 王筱蝉目瞪口呆地望住床前那个男人,一来她总算正式看见亚马了,二来她又知道端木通的确太厉害高明了,因为那阵歌声是亚马唱的,既然他还在远处,端木通实在无须立刻就摆好阵势。 现在情况已显示亚马落于下风,因为他利用歌声尚在远处而突然间来到,他一定以为端木通尚未准备好,因此端木通的诈睡会使他误以为是真睡。 最要命的当然是王筱蝉自己了,任何男人绝对不会不看她身体一眼,更不会不看她面孔,然而亚马只要一看她的面孔,就是他死亡的时刻了。 亚马到底反应如何呢? 王筱蝉麻木中却也看得清清楚楚。 亚马果然一眼掠过床上赤裸的男人和女人,当然他也看见端木通被王筱蝉白皙手臂和大腿压住而熟睡的姿势、样子。 跟着他看见充满诱惑魅力,白皙美丽得叫人移不开眼睛的女性裸体。 王筱蝉摆出的姿势绝对不像橱窗的假人,是端木通再三研究过才决定的,而甚至王筱蝉自己也觉得到这个姿势真可以迷死男人。 但最可怕的事接踵发生了,亚马目光移到她面庞上。 这一刹那间,忽然几件事同时发生! 最先是亚马看见她,显然认出她是谁而呆怔一下。 跟着就是两道光芒,比冰雪还寒冷十倍,在她娇美迷人身体上空出现。 她只能用感觉测知床内射出光芒快了一些,亚马果然也是第一流杀手,虽然他一怔神之时遭到突袭,但他仍然能还击,亦只不过慢了那么一点点,简直不易觉察得出来的一点点而已。 王筱蝉夹在当中做一个旁观者,她的神经简直已经麻木了,所以反而很冷静。 她看见一把亮闪闪的长剑,由床内伸出刺中亚马腹部。 这时亚马的剑也刺中端木通胸口,但端木通转入床内的动作那么迅速,所以不问可知端木通即使受伤,亦绝不严重。 绝对不像亚马摇摇晃晃后退,直至碰到十八步远的墙壁才停得住脚,而且这时他的腹部还插着一支长剑,摇动之时寒光映耀。 任何人腹部被长剑插入而不会掉下来,想活下去必定机会微小之极。 端木通坐起来背靠墙壁,胸口有块血渍,但看来并不严重;只是他面色有点古怪,严厉森冷地瞪着亚马。 罗帐其实是被削下来的,以亚马剑术之精妙,自然不算困难之事。 密室内没有人说话,亚马靠墙滑坐厚地毡上……他皱起眉头,目光从端木通面上移到王筱蝉的娇靥,忽然用低沉的声音说道:“端木通,我很佩服你……” 端木通深深吸一口气,才道:“我也很佩服你,我敢说除了我之外,近百年来你是最伟大的杀手。” 亚马微微咧开嘴唇,不过看起来不像笑容,他道:“就算连你在内,我仍是无双杀手,因为,你也跟我一样一定活不了!” 端木通道:“我为何活不了?” 亚马道:“我刺你那一剑,是我生平最凌厉、最完美的一剑,就算一块大石也能插穿;何况即使剑尖刺入你心脏,但剑气已足以取你性命有余。” 端木通道:“我只承认你这一剑的确达到暗杀道最高境界,不过能不能杀死我却是另一回事,因为有一件事你大概还未学会,我胸口有一块黑犀皮,用人皮蒙住,所以你绝看不出来……这块黑犀皮唯一作用就是可以抵消剑气。” 亚马冷笑道:“这一手我的确没想到,可是你怎知这一剑必定刺你胸口?” 端木通道:“因为我只让你进攻这个地方。” 王筱蝉忽然清醒能够活动,她跳下床,白皙赤裸的身躯在两个男人眼前晃动。 她开始说话,却是同时向两个男人询问:“你们为何说个不停?你们声音都衰弱无力,究竟谁负伤重些?” 两个男人静默一下,端木通才说道:“好,既然亚马你尊重我,我就回答吧,筱蝉,我们仍然未分胜负,仍然作殊死之斗,他中我那一剑虽然严重,但他功力之高,大得出乎我意料之外,别人老早就死了一百次都不止,而他居然还能够继续跟我拚斗。” 亚马道:“我功力不及你,但我也有东西防身,我用的是一块万年黑沉香木;虽然受伤很重,却不至于立刻死亡。” 王筱蝉心乱如麻,道:“这样说来,老爷伤势轻得多啦,但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……” 端木通道:“我另外中了他的毒针,他不知几时做了手脚,所以我一滚入床内,却变成自己往毒针上碰!这一点我正想问你,他来过么?” 王筱蝉叹口气,道:“来过。” 端木通道:“他居然没看见你面孔?” 王筱蝉道:“没有,我掩面叫他快点走。” 端木通道:“你知不知道,如果他不是看见你面孔而怔了一下,我抬手发剑必定刺不着他?” 王筱蝉道:“你要我脱光睡在床上,不正是为了要他怔一下么?” 亚马佩服道:“此计真是绝世无双,任何人忽然看见你的儿媳妇,居然脱得精光躺在你床上,你本人不但也在床上,而且也没穿衣服……谁能够不惊奇得怔一下呢?好计谋,我佩服死了!” 他们静默下来,此时却听到那几句熟悉的歌声。 亚马却趁此空挡,掏出那只小瓷瓶,将那少林寺疗伤圣药,全部倒入口中。 端木通冷笑道:“亚马,刚才看见你服药,但以我看来你的伤势仍然很严重,正如我随便服任何解毒药物一定也解不了暗器之毒一样……我意思说你早算好毒针的威力,但我何尝没有算准这一剑的效果?如果我不认为那一剑已经足够,我绝不会滚入床内躲你的剑。” 心中暗笑,他如知道这是少林无心和尚给的“大元慈悲散”他一定不会说出这种话来。 既然他不知道,亚马也不说,甚至就他所希望的,作出一副虚弱无力状,眼睛眨呀眨的,想睡又不敢睡的样子…… 端木通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,目光却移到膝前那口剑,那是亚马遗落的,又道:“你的剑,尺寸居然和我用的一样,只不知你会不会用刀?” 亚马道:“会。” 端木通道:“我们谁也不敢收摄心神调息运气,但这样熬下去也不是办法,你同意么?” 亚马道:“我同意。” 端木通道:“所以我打算叫筱蝉帮忙一下……” 王筱蝉大惊道:“不,老爷,我不敢杀人。” 端木通柔声道:“你过来替我捶捶背就行啦,我怎会叫你杀人?” 亚马冷冷道:“她不会帮你。” 端木通假笑一声,道:“她不会?难道她反过来帮你不成?” 亚马道:“这可说不定,我跟她虽然没有一点关系,可是我们之间却有小秘密,那是天涯海角都忘不了的……” 王筱蝉露出钦佩而又怅惘神色…… 亚马又道:“我很尊重她,所以我替她杀死‘雨过天青’徐浩,因为徐浩把秦叔泉点了死穴又推下树去活活跌死了,我已替她报了杀夫之仇!” 端木通声音有点干涩,道:“我也要感谢你才对。” 亚马道:“徐浩奉你之命暗算秦叔泉,而秦叔泉那时爬到树上,为的就是想瞧瞧筱蝉……你才是真凶,何须谢我?” “儿子是我的,何须你来挑拨?” “儿子是你的,却非亲生,那孩子只是某个被你先奸后杀的女人的孽种……” 王筱蝉立刻想起了母亲,心中惊疑,那秦叔泉……难道是失踪的弟弟? 亚马已瞧出她脸色不对,立刻开口道:“他本姓周,父亲是河西飞熊堡主周杰!” 说完这么多话,亚马已疲累得微微瞑目…… 王筱蝉轻轻啜泣起来,心乱得不会思想了…… 但奇怪的是她又很清楚知道,这两个都是不可一世的男人,正在比赛毅力、意志;哪一个能早点提聚气力出手,就赢了这一场生死决战。 她一面拭泪一面瞧着,首先望向端木通,这个曾经使她真正感到自己是个女人的壮健男人,看来绝对不会比亚马先死。 王筱蝉畏畏缩缩向端木通走去,一面道:“你说要我捶捶背,怎么捶?” 端木通这才展露一丝微笑,道:“这里有把剑,你只要过去刺进他的胸部……” 王筱蝉颤颤抖抖拾起剑,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,刺入了端木通的胸部! 端木通却比她更迅速地伸手握住了剑锋,及时阻挡了刺入的力道。 即使如此,仍是入肉三寸,深及内脏! 端木通厉吼一声,奋起最后余力,左掌平切,击中王筱蝉,将她击得飞出三丈“砰”然跌在地上。 所谓百足之虫,死而不僵,这一击仍造成王筱蝉极大的伤害,只见她口中溢血,两腿之间更是大量流血不止…… 王筱蝉厉笑道:“你终于亲手杀了你自己亲儿子!” 端木通道:“你说甚么?” 王筱蝉道:“这些天你拚了命耕田,已经有了你的种!” 端木通怔道:“你怎么知道?” 王筱蝉道:“我是女人,我怎么不知道……” 端木通叹道:“你为甚么要向我下手?” 王筱蝉惨笑道:“一张宝图……” 端木通怒吼道:“甚么宝图?” 王筱蝉道:“你杀了关云山,夺了他的图,才发觉他是‘天地盟’十大长老之一,才不得不退休归隐,埋名隐姓,躲了二十年……” 端木通一再受伤,已经无力再开口。 王筱蝉道:“我嫁到你家两年,始终查不到线索,却在这几天之中,无意间发现……” 已经无力再开口的端木通,竟勉强抬手,拢拢头发,冷哼道:“你骗人,你怎么可能发现?” 王筱蝉道:“你看,你又一次泄露了秘密……你早已是秃头,你弄了一顶假发,那宝图就藏在你的假发里!” 端木通怒吼一声,一跃而起,哈哈大笑道:“你们都把我看扁了,我的伤,仍然足够杀死你们有余!” 他首先扑向王筱蝉,手中长剑疾劈,生似要把她砍成两段。 不料一道人影疾闪,整个撞进端木通怀中! 是亚马及时来救,纠缠滚跌,长剑终于再度刺入端木通腹中,透体而出! 作亚多端的杀手之王端木通,终于恶贯满盈,一命呜呼…… 王筱蝉拍手笑道:“干得好,你终完成了刺杀任务……” 亚马喘息道:“如果不是你在床上安置毒针,死的是我们……” 王筱蝉虚弱惨笑道:“现在不要说那么多,去把那宝藏图拿来……” 亚马揭下端木通的假发,果然找到了一张宝藏图,拿来交给她。 王筱蝉紧紧握在手中,泪留满面,道:“为了这张图,我们作了多大的牺牲……可见这张图对我们‘天地盟’有多重要……” 亚马只关心另一个问题:“你究竟是不是那个‘小秘密’?” 王筱蝉却道:“我可不可以信任你?” 亚马毫不犹豫道:“可以!” 王筱蝉将那张图塞到他手上,道:“请你尽快把这个小包交给我们的人,我知道这件事很危险,可是除了你之外,我再也没有别人可托了……” 外面已有人声…… 事情发生了这么久,一定已惊动了许多人,亚马已无暇多想,只向她道了一声“保重”就已疾掠而出…… 背后却传来她温柔又惆怅的歌声: ……纵然不能长相聚,也要长相忆; 天涯海角不能忘记,我们的小秘密…… 信阳,是个很大的县城,在江湖上尤其赫赫有名! 因为“紫衣侯府”就在这个小城里。 紫衣侯在武林中绝对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,他的事业遍及大江南北,门下人才济济,据说只要有人的地方,就有他的耳目,所以他的消息比任何人都要灵通。 秦烈遇害的消息,在当夜二更左右,就已传进了侯府,侯府总管公孙策立刻赶到议事厅待命。 厅中灯火通明,炉火也已燃起,案上一坛陈年女儿红刚刚启封不久,酒气弥漫,满室芳香。 酒坛旁边摆着两只精致的酒杯,杯中均已注满了酒,公孙策却碰也没碰一下,只垂手肃立案旁,静静等待着紫衣侯的驾临。 足足等了半个更次,金马公孙先生的紫衣侯,才在四名年轻的弟子扶持下慢慢走进来,身子尚未坐定,酒杯已捞在手里,脖子一仰,杯中酒一饮而尽…… 同来的年轻弟子立刻又替他将酒斟满。 紫衣侯满面凄容,长叹一声道:“想不到大善人秦老员外,最后竟然落个如此下场……” 他一面说着,一面摇头,好像对假员外秦烈的遇害,感到十分悲痛。 公孙策也不由叹了口气,道:“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事……” 那四名年轻弟子个个垂下头,仿佛都在向已死的秦烈致哀。 过了很久,公孙策才挥挥手,那四名弟子立刻躬身退下去,小心的把厅门带上。 紫衣侯脸上凄容立刻一扫而光,目光炯炯的望着公孙策,低声问道:“那件东西在谁手上?有没有弄清楚?” 公孙策答道:“回侯爷的话,已经确定是落在一个叫亚马的‘客串杀手’手里。” 紫衣侯道:“亚马?那是谁?” 公孙策道:“江湖上都叫他‘江湖野马’据说只是关洛道上的一个小人物。” 紫衣侯冷笑道:“现在,他已经是大人物了。” 公孙策笑笑道:“侯爷说得对极了,现在正有二十几个帮派的人在守护着他,唯恐他出了差错。” 紫衣侯眉头微微一皱,道:“咱们的人呢?” 公孙策道:“那个亚马现在正在‘霹雳剑’雷鸣的地盘上,早就把他盯牢了,只等侯爷的命令一到,他们马上动手捉人。” 紫衣侯摇首道:“雷鸣猛勇有余,机智不足,难当大任,再派几个人去接应。” 公孙策道:“不劳侯爷费心,大半个时辰之前,韩家弟兄已赶下去,明天午时前后,就可以跟雷鸣会合了。” 紫衣侯满意的点点头,道:“好,很好……但愿那个亚马能够撑到明天午时。” 公孙策自信满满的道:“只要明天午时他还活着,那件东西就是侯爷的囊中之物了。” 说完,两人同时举杯,两张脸上同时展露出得思的微笑…… 午时,午时将尽。 汪家酒店依然挤满了客人。 楼下的八张桌子,坐的尽是佩刀带剑的武林人物,每个人都在闷声喝酒,每双眼睛却都在窥伺着楼上的一举一动…… 整个店堂里,充满了紧张气氛…… 楼上宴客用的大厅,一早就整个被“霹雳剑”雷鸣包了去。 而雷鸣只有一位客人——亚马。 却请了许多陪客——女人。 镇上的坤伶名妓,几乎全都被他请到,一直不停的添酒加菜,嬉笑之声不绝于耳,场面显得非常热闹…… 不多久,就连做主人的雷鸣也藉机避席而去,这整座二楼大厅,就任由亚马与女人们胡闹了…… 汪老板是老江湖,一看情况,就知道今天非出毛病不可,紧张得他冷汗直淌。 跑堂的伙计们也早已累得满头大汗,只有年纪最轻的小六子体力最好,楼上楼下的跑了两三个时辰,精神仍然好得很。 现在他又端起托盘,准备上楼送酒,谁知刚一转身,整个人就愣住了! 店里每个人全都愣住!每双眼睛都从楼上转回来,直直的瞪着店门口。 也不知甚么时候开始,店里多了一个女人,一个十分出色的女人。 那女人手上紧抱着一个花布包袱,头上还插了一朵小红花,看上去好像个刚刚过门的新娘子。 虽然一副村姑打扮,却显得格外清丽脱俗,比楼上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优,更加动人。 小六子连自己在干甚么都忘了,竟端着摆满酒壶的托盘迎上去,笑嘻嘻道:“姑娘是打尖?还是找人?” 那女人俏生生道:“喝酒。” 答得干干脆脆,声音也好听的不得了。 小六子一失神,托盘差点翻在地上。 汪老板急忙赶过来,满脸陪笑道:“实在对不起,小店已经客满了,请姑娘多走几步路,到别家去看看吧……” 那女人脸上立刻流露出一片失望的神色,万般无奈的呆望着满堂宾客,那副表情,任何男人看了都会于心不忍的。 果然有位客人已忍不住道:“随便让她在哪一桌挤挤算了,大冷的天,何必叫人家跑来跑去!” 汪老板正在为难,最靠外首有个年轻人已站起,笑道:“如果姑娘不嫌弃,就在我们这桌挤一挤吧!” 那女人悄悄在年轻人脸上瞄了一眼,即刻垂下头,轻轻道了声:“谢谢。” 那年轻人高兴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,同桌的人也个个兴高采烈,有的收桌子,有的擦凳子,欢天喜地的请那女人坐下。 旁边的人也都围上来,个个馋涎欲滴,一副色中饿鬼模样。 汪老板却神色凝重的走回柜枱,他自己也搞不清今天为甚么总是疑神疑鬼?连这么可爱的女人,他都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儿…… 那年轻人色眯眯的盯着那女人,轻声细语道:“想吃甚么?只管叫,今天我请客。” 那女人又道了声:“谢谢。” 那个花布包袱却紧紧的挡在胸前,好像生怕那些人对她有非礼的举动。 这时小六子已赶回,从人缝里笑嘻嘻问道:“姑娘想吃点甚么?” 那女人好像想了半晌,才道:“先替我来壶冷酒。” 那年轻人愕然道:“冷酒?这么冷的天,为甚么喝冷酒?” 旁边已有人接道:“说不定是姑娘肚子里太热,想拿冷酒消消火。” 说完,立刻引起一阵爆笑。 小六子拼命往里挤了挤,又道:“姑娘还要甚么?” 那女人道:“顺便再替我带块磨刀石来。” 小六子,目瞪口呆道:“磨……磨刀石?” 那女人点头道:“对,就是磨刀用的石头,厨房里就有吧?” 小六子又愣住了! 旁边的人全都愣住!每个人都斜着眼睛瞧着她,谁也搞不懂她葫芦里卖的是甚么药? 小六子楞头楞脑的走进去,过了一会,果然提着壶冷酒,捧着厨房里搬出来的磨刀石走出来,一声不响的摆在那女人面前。 那女人将冷酒洒在磨刀石上,这才解开那个花布包袱,从一件红花棉袄底下取出了一柄全长不满两尺的红鞘短刀。 短刀出鞘,寒光四射! 刀柄崁嵌着一枚艳光四射的红宝石。 旁边的人个个脸色大变! 那女人一副旁若无人模样,竟在众人面前磨起刀来。 整个店堂登时静了下来,楼上的嬉笑声也已不闻,只有霍霍的磨刀声。 过了很久,磨刀声才哑然而止,那女人突然伸手从那年轻人头上抓起一络头发,轻轻放在刀刀上,头发迎刀而断。 那年轻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,只呆呆的瞪着那女人。 那女人的刀又在他面前晃了晃,道:“你看这把刀够不够快?” 那年轻人这时才如梦乍醒,连人带凳子同时翻倒,指着那女人失声大喊道: “金……金燕子!” 喊声一出,满堂骚动,每个人都一兄出兵刀。 “金燕子”也已出手,桌上的筷子已飞快的被她充当甩手镖打了出去,碗盘也都已变成暗器。 那柄短刀更是锐不可当,但见刀光闪闪,碗盘纷飞,刹那间已连伤数人! 店堂里早已乱成一片,有的穿窗而出,有的夺门而逃,有些负伤的更是连滚带爬的冲出店外,转眼工夫所有的人全都跑光,连汪老板和伙计们也都已踪影不见。 “金燕子”环目四顾,还刀入鞘,将短刀往背上一系,这才昂然抬首,目光如刀一般往楼上望去。 亚马正斜坐在楼上的栏杆上,俯视着威风凛凛的“金燕子”。 看着这自动送上门来,却乘机窃走物品的“金燕子”。 这两年他听到很多有关“金燕子”的传说,但却从来也没想到她竟是这样一个女人…… 有关“金燕子”的传说很多,但是最多人津津乐道的,却是有关她对男人的态度。 你若是个男人,有幸见过“金燕子”一面,你会认为实在不虚此生,因为你已见识过天下最美的女人,朝闻道,夕死可也,虽死也没有甚么遗憾了。 你若是个男人,不幸见过“金燕子”一面,你会后悔为甚么来到人间这一趟,因为她有一千七百九十一种整人的方法,整得你死去活来,求生不得,求死无门。 同为一识,为甚么有幸与不幸之别? 原因无他,祸福无门,唯人自招。 你若规规矩矩地在一边静静的欣赏,甚至于目不转睛,做到祯独平视,盯着她瞧上老半天,都不会有事。 有时候遇上了她高兴,或许还会对你露齿一笑,把你的灵魂笑上天去。 但你若不肯安分,自恃有点本事,或是认为自己有点本事,就对她浮言浪语,或者是贼兮兮地用眼睛从上到下溜着偷看,想要看透她的衣服里去,那你就倒足了楣了。 你会恨不得立刻死去,可以少受一点她的惩诫。 但你也活不过三天了,因为她整人最长的纪录是三天三夜。 “桃花浪子”韩秀在开始受罪到断气,足足熬了三天三夜! 谁也不知道他受的是甚么罪?但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,只看见他的心还在他的腔子里缓慢地跳着,他身上的皮肉却已有一半不连在骨头上了,整个人躺在血泊中。 更绝的是这些皮肉还是韩秀自己用手撕下来的…… 那个人亲眼看见韩秀用仅余的一点气力,伸入自己的胸腔,一把揑碎了那颗正在跳动的心! 韩秀痛苦扭曲的脸上才获得一丝平静,然后咽了气。 韩秀是当今武林中排名十九名的高手,遇见了“金燕子”却一筹莫展。 排名第七的全真教门下“玉郎君”檀明,被“金燕子”乱剑碎尸,剁成了两千多小块,却只费了抽袋烟的工夫。 所以这个女孩子的武功究竟有多高?从来没人知道! 想到这里,亚马心头有些震撼,忍不住大声道:“伙计,替我送杯酒给那位姑娘,我将好好的敬她一杯。” 小六子立刻从厨房里跑出来,手上端着个托盘,托盘上是一杯酒,满满的一杯酒。 “金燕子”嘴角忽然掠起一抹冷笑,酒杯刚一入手,人已腾身而起,凌空美妙的翻了个身,正好坐在距离亚马不远的栏杆上,坐姿跟亚马完全一样,只是亚马的腿在里边,她的腿却在外面。 她双脚不停的在栏杆外晃动,手上的酒却一滴都没有洒出来。 亚马不禁赞叹道:“江湖上都说‘金燕子’的轻功、暗器妙绝武林,今日一见,方知传闻不假。” “金燕子”回首朝那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瞟了一眼,淡淡的道:“你这‘江湖野马’好像也名不虚传。” 那几个女人好像对“金燕子”十分畏惧,一个个低着头走下楼去,不但没有招呼一声,连看都没敢回头看一眼。 直等到那几个女人全都走出店门“金燕子”才含笑举杯,一饮而尽,随手将酒杯“呼”地一声,甩了出去。 酒杯在空中划了个弧形,飘飘摆摆的落在方才给她送酒的托盘上。 托盘正摆在楼下的柜台上,站在一旁的小六子吓得差点栽倒,连见多识广的汪老板,都已吃惊得合不拢嘴巴。 他也曾听说过暗器中有一种“回旋镖”的手法,却从没有亲眼见到过,想不到今天倒让他开了眼界。 整天在江湖上打滚的亚马,当然不会被她唬住,他只觉有点不明白,年纪轻轻的“金燕子”她这身功夫是怎么练出来的? 证佩之余,他也含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然后也随手将酒杯扔出。 他只想把杯子扔到距离最近的一张桌子上,只可惜那只杯子实在太不争气,竟然滚落在地上,摔了个粉碎。 “金燕子”傲然一笑,道:“现在,咱们可以谈谈生意了?” 亚马莫名其妙道:“甚么生意?” “金燕子”道:“当然是你怀里的那个东西。” 亚马莫名其妙道:“我怀里有甚么东西?” “金燕子”一股怒气升起,又随即深深吸气,压住自己的情绪,叹了口气,道:“二一添作五,如何?” 亚马道:“甚么二一添作五?” “金燕子”道:“你一半,我一半。” 亚马摇着头,走到临窗的座位上倒酒。 “金燕子”跨进栏杆,从背后打量亚马良久,突然道:“我看你这个人还不错……好吧,我就吃点亏,四六拆账,怎么样?” 亚马依然摇头。 “金燕子”俏脸一沉,冷冷道:“亚马,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,你也不想想,那批东西,凭你一个人吞得下去吗?” 亚马也沉下脸,道:“你认为两个人就能吞得下去?” “金燕子”道:“总比一个人安稳得多。” 亚马连连摇头道:“‘金燕子’你太没有自知之明了,方才那些人不过是江湖上的小角色,说不定只是人家的眼线,倘若来的是正主,嘿嘿……” “金燕子”眼睛一瞪,道:“来的是正主又怎么样?” 亚马冷笑道:“只怕你‘金燕子’早就夹着尾巴跑了,跑得比那些人还快!” “金燕子”听了不但没生气,反而笑盈盈的走上来,嗲声嗲气道:“你仔细瞧瞧,看我是不是真的有尾巴?” 亚马坐在凳子上,舒舒服服的伸直双腿,招手道:“来,让我仔细的看看……” “金燕子”急忙止步,冷冷道:“亚马,你也未免太藐视我‘金燕子’了,没有三分三,岂敢上梁山,没有几成把握,我就不会来淌这场浑水!” 亚马笑笑道:“把握?几成?一成?还是两成?” “金燕子”道:“废话少说,肯不肯,一句话!” 亚马道:“我要是不肯呢?” “金燕子”道:“最好你不要逼人太甚。” 亚马叹了口气,道:“瞧你年纪轻轻的,人长得又漂亮,何苦跟自己过不去?为了一些身外之物而送命,划得来吗?” “金燕子”沉默,死盯着亚马良久,猛一跺脚道:“好吧,他妈的就算我上辈子欠你的,三七,你拿七成,我只拿三成,总可以吧?” 亚马不禁又叹了口气,眼睛望着门外,道:“我倒很想答应你,只可惜就算我答应了,恐怕也有人不答应。” “金燕子”道:“谁敢不答应?” 远处忽然有个冷冰冰的声音道:“我……” 另外又有个冷冰冰的声音接道:“我们!” 墅曰还在楼下“金燕子”已经变色。 亚马耸肩摊手,做无可奈何状? “金燕子”愣了好一会儿,突然往前凑,轻声道:“这两个小子不可怕,只不过后台太硬,我暂时还不想惹,看样子我得先走一步了。” 亚马也轻声道:“方才我没说错吧?” 说着,还伸头朝她身后看了一眼。 “金燕子”脸孔一红,指指窗口道:“能不能借个路?” 亚马做肃容状,道:“请。” “金燕子”道:“三七,可别忘了!” 说话间,人已穿窗而出,不但用嘴咬走了一个馒头,同时双脚也将桌上仅余的大半壶酒夹走…… 店堂里又沉寂下来。 汪老板和小六子早已不见,只有堂中间站着两个相貌完全相同的人。 两人不仅同样的身型,同样的打扮,而且也同样都是鬓发灰白的中年人,唯一的差别是一个左手持剑,一个右手持剑。 寒风透过破碎的窗纸,穿堂而过,两人灰发飘飞,人却动也不动。 亚马站在楼上,远远朝两人举杯,慢慢将最后的一杯酒喝光。 左手持剑的人终于开口道:“阁下是不是亚马?” 右手持剑的人立刻接道:“是不是‘江湖野马’?” 亚马叹道:“两位的运气真不错,在下刚好是亚马,外号也刚好是‘江湖野马’看样子,两位是找对人了。” 左手持剑的人道:“在下韩风。” 右手持剑的人道:“在下韩雨。” 亚马拱手道:“‘风雨双龙剑’韩氏双侠的大名,在下是久仰了。” 韩风道:“阁下的大名,我弟兄也久仰得很。” 韩雨勉强接道:“嗯,久仰得很。” 亚马苦笑,笑得也很勉强。 韩风道:“我弟兄是奉命而来,专程恭请阁下到紫衣侯府做客,希望阁下能赏光。” 韩雨道:“临来的时候,公孙先生一再交代,非将阁下请回去不可,希望阁下千万莫辜负了他的盛意。” 亚马道:“不瞒两位说,在下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做客,因为做客一向都比请客划算得多。” 他忽然叹了口气,接道:“只可惜在下这几天太忙,实在抽不出时间,请两位先回去上覆紫衣侯爷及公孙先生,就说等在下将手边的事情处理完毕后,即刻赶到贵府登门求教,不知两位意下如何?” 韩风冷笑不语。 韩雨冷笑不语。 亚马道:“既然两位都不反对,想必是都已同意在下的请求,那么在下可要告退了。” “呛”的一声,双剑同时出鞘。 亚马立刻反手抓刀,却抓了个空,他这才想起,钢刀和马匹都已被他卖光,手上除了一只酒杯之外,已一无所有。 面对着名动武林的“风雨双龙剑”不禁慨然长叹道:“听说两位双剑联手,比全真教的两仪剑法更具威力,不知是真是假?” 韩风、韩雨同时傲然一笑。 亚马感叹道:“如今江湖上能够抵挡两位联手攻击的人,为数已经不多,能够胜过两位的更是屈指可数……看到两位前辈过人的风采,不禁让人想起了当年笑傲江湖的‘铁剑追魂’马大侠。” 韩风、韩雨相顾变色,四只眼睛同时冷冷的盯着他。 亚马却若无其事道:“据说当年两位跟马大侠打赌,曾在追魂十八剑下硬撑了三十招,逼得马大侠不得不服输放人……直到现在,江湖上对两位当年的神勇事迹,仍在赞佩不已。” 韩风、韩雨听得同时愣住! 只因当年两人不仅败在马大侠剑下,而且败得极不光彩…… 想不到亚马轻描淡写的几句话,竟将两人平生最大的耻辱,变成一件非常光荣的事…… 虽然明知是假,但听起来还是十分过瘾,是以两人的神色也自然缓和了不少。 亚马这才继续道:“在下也很想附庸风雅,东施效颦一番,不知两位还有没有兴趣再赌一次?” 韩风道:“阁下想赌甚么?” 韩雨道:“怎么个赌法?” 亚马道:“咱们也不妨以三十招为限,如果三十招之内,在下败在两位双剑之下,立刻乖乖跟随两位赶回信阳紫衣侯府覆命。” 韩风想了想,道:“好。” 韩雨想了想,道:“很好。” 亚马道:“如果在下侥幸也能够撑满三十招呢?” 韩风道:“我弟兄回头就走。” 韩雨道:“绝不跟你罗嗦。” 亚马也不罗嗦,抖手将空杯打了出去。 空杯击中大梁,砸了个粉碎,碎片纷纷落下,韩风、韩雨急忙闪避。 亚马趁着两人分神之际,已从楼上一跃而下,脚下一沾地,手里已多了一把刀。 一把那些逃命的人所遗留下来的刀。 韩风冷哼一声,道:“阁下的花样还真不少。” 韩雨冷哼一声,道:“但不知功夫怎么样?” 亚马道:“试一试便知分晓。” 说着,人已扑出,一刀直向韩风的脑袋劈去。 韩风轻松闪过,侧身回剑,韩雨的剑锋也同时刺到。 亚马躲开前面一剑,后面的剑却险些顶到屁眼上,他拚命往前一扑,慌忙的从一张桌子底下窜过去,才算被他逃过了一剑。 韩风笑道:“这是第一招。” 韩雨笑笑道:“还有二十九招。” 亚马一声不响,越过桌面,又是一刀劈出,目标又是韩风的脑袋。 韩风闪身反击,亚马的刀又已拦腰削到,同时左脚一钩,一张长凳陡然竖起! 只听“唰”的一响,韩雨的剑正好刺在凳子上,韩风的剑招也硬被他虎虎生风的钢刀,给逼了回去。 亚马喘了口气,反手抖了个刀花,钢刀连环劈出,双脚也连连运用桌凳,尽量阻止韩家弟兄的双剑联手。 但见刀光闪闪,满堂桌凳都在挪动,一时之间,韩家弟兄也很难将他奈何。 转眼又是十几招过去,亚马钢刀舞动,脚下却忽然落空,他这才发觉满堂桌椅板凳,都已被韩风、韩雨二人堆积到墙边去了。 就在这时,韩风的剑已刺到,韩雨的剑也尾随而至。 亚马别无选择,只好一个懒驴打滚,接连又冲出好几步,才让他勉强脱出两条森冷剑锋的夹攻。 韩风、韩雨也不追击,只抱剑望着他,两张脸上同时展露出轻蔑的冷笑。 亚马惊魂乍定,气喘喘道:“好像差不多了吧?” 韩风冷笑道:“还早得很,才不过二十三招。” 韩雨冷笑道:“还有七招,难过的七招。” 亚马连连透了几口气,手脚活动一番,又来来回回的走了几趟,陡然腾身跃起,凌空翻了个筋斗,又是一刀直向韩风的脑袋劈去。 韩风对他这招早已习惯,依样画葫芦的又已轻松避过刀锋,刚想回剑,却突然觉得耳后生寒。 他对敌经验老到,毫不思索的就已翻了出去,再慢一点,纵然脑袋不丢,恐怕耳朵也难保。 只可惜他翻出去的身子,正好挡住韩雨的剑路,逼得韩雨只得匆忙收剑,踉跄倒退不迭。 虽然两人很快就已站定,但那副狼狈模样也极不雅观。 亚马也不还击,只在一旁抱刀观赏。 韩风跟随紫衣侯多年,熟知各家刀法,却从来未有见过这种招式,不禁愕然问道:“你这是哪一家的刀法?” 韩雨立刻接道:“这招刀法叫甚么名字?” 亚马翻着眼睛想了半晌,突然道:“这招刀法就叫做‘一石打落两只鸟,一个翻来一个倒,大鸟摔得吱吱叫,小鸟脸都吓白了。’……” 说完,已忍不住哈哈大笑。 韩风、韩雨面色的确有点发白,却不是吓的,而是被他气的。 亚马得意洋洋道:“这已是第二十四招,仅仅剩下六招,两位节省点用吧!” 韩风、韩雨相互看了一眼,突然双剑齐出,剑风劲急,分向亚马刺来。 亚马刀势竟也一变,原本虎虎生风的刀法,忽然变得极其细腻,穿跃在两剑之间,刀出无风,狡诈异常。 “风雨双龙剑”在武林史享名多年,不但剑招凌厉狠毒,应变也迅捷无比,且韩家弟兄一向心意相通,攻守相济,武功再高的人,跟他们对敌之际也很难全力施为! 而现在难以施为的,却变成了他们自己! 亚马的刀法虽然杂乱无章,却有许多奇招怪式,刚好将两人心手相联的剑招分化。 刀光剑影中,韩风、韩雨忽然同时跃出丈余,分站亚马左右,吃惊的瞪着他。 亚马扳着指头算了算,道:“已经打了二十九招,只剩下一招,为甚么不索性干掉?” 韩风突然道:“阁下使用的不是刀法。” 韩雨接道:“是剑法。” 亚马哈哈大笑道:“幸亏这把刀并不太长,如果再长几寸,只怕两位一定会怀疑在下使的是枪法。” 韩风、韩雨同时冷哼了一声,双剑又已刺出,森冷的剑锋,疾如闪电般分向亚马胸背刺至! 亚马突然欺身直上,回刀拨开韩风一剑,竟从韩雨胁下钻过,分身扑倒在地,左手猛地在地上一撑,竟已擦地平飞而出,腰身一挺,已站在两丈开外。 韩家弟兄也快速无比,就当亚马身形刚一站稳,韩风的剑已抵住他的咽喉,韩雨的剑也已顶在他腰上。 两柄锋利无比的长剑,就这样将亚马制住,他却毫不畏,含笑拱手道:“刚才三十招恰好已满,承让了!” 韩家弟兄的两剑当然也刺不下去…… 三十招之数已满,这个赌约他们已输了,而“风雨双龙剑”绝对不能做输不起的人…… 亚马说完,缩头挺腰,小心翼翼的从双剑缝隙闪身退出,钢刀随手一丢,甩一甩衣袖,转身出门,扬长而去。 韩风、韩雨呆呆的愣在原地,连姿态都没有改变,看上去好像弟兄两人正在切磋剑法一般。 小六子忽然跑出来,抓着“金燕子”的花布包袱追出店门,口中不断的高声喊着: “亚马。” 回来的时候,包袱没有了,手上已多了一块很大的银子。 “霹雳剑”雷鸣也在这时冲进来,急得连连顿足道:“难道咱们就这样把他放走不成?” 韩风、韩雨却动也不动,直到此刻,两人的脑筋还盘旋在亚马的招式里,脸上充满了迷惑的神色…… ◆第九章紫衣侯府 近子夜。 侯府大厅里的炉火比灯火还亮,落地长门扇扇紧闭,寒风在门外怒吼,而大厅里却一丝不闻。 紫衣侯靠在宽大的太师椅上,面对着风尘仆仆的韩家弟兄,久久不发一语。 他的宝贝独生女儿侯滢,正亲亲热热地倚在他身旁,轻轻地为他捶着肩膀…… 韩风、韩雨拘谨的坐在对面的椅子上,满面羞愧的垂着头,好像正在等待着紫衣侯的责怪。 可是紫衣侯却忽然淡淡道:“你们也不必难过,怪只怪咱们的消息不够正确,连公孙策都认为他只不过是个关洛道上的小人物,更何况你们……” 韩风、韩雨终于松了口气,紫衣侯忽又叹了口气,道:“一个能在‘风雨双龙剑’下独撑三十招的人,竟说是个小人物,江湖上的传闻,也未免太离谱了。” 侯滢却抬起头来,明一兄的眸子闪着光彩,道:“那个亚马……真的这么厉害?” 紫衣侯突然目光一凝,侯滢立刻闭紧了嘴,不敢作声…… 韩风突然抬头道:“属下认为那亚马行迹十分可疑,咱们应该仔细查查他的来历。” 韩雨接道:“说不定重复思想不到的发现。” 紫衣侯静静的听着,韩风又道:“属下怀疑他极可能跟马大侠有点关系。” 韩雨道:“‘铁剑追魂’马致远马大侠!” 紫衣侯悚然动容,道:“可是,马大侠遇害已近二十年,从没有听说他还有后人留在世上……” 韩风道:“但属下总觉得他的武功招式中,有马家铁剑的影子。” 韩雨道:“而且其中有几招,铁定是从追魂十八剑里变化出来的。” 紫衣侯想了想,道:“好吧,改天你们把那几招练给我看看……也顺便让我看看你们那套剑法有没有进境,怎么会被人糊里糊涂的走了三十招。” 韩风、韩雨急忙称谢。 就在这时,小婢秋儿捧着一碗茗茶走进来。 紫衣侯刚想接茶,眉头忽然微微一皱,又将手缩了回去。 韩风、韩雨已同时拔剑,目光紧盯着右上方的天窗。 小婢秋儿娇喝了声:“甚么人!”碗盖脱手打出,不仅反应奇快,劲道也十足。 一条黑影越窗而入,身在空中,众人已认出竟是总管公孙策。 韩风、韩雨急忙收剑,秋儿俏脸早已涨红。 公孙策飘然落地,满身俱黑,只有手上抓着个雪白的东西,正是秋儿打出的碗盖。 秋儿忙道:“小婢莽撞,请总管包涵。” 公孙策却道:“打的好,下次再碰到这种场面,尽管用热茶招呼他,千万别客气。” 秋儿释然,将茶捧交紫衣侯手上,含笑而退。 紫衣侯接过碗盖,在茶上拨了拨,喝了口茶,这才看了公孙策一眼,道:“你在搞甚么鬼?放着大门不走,怎么钻起天窗来?” 公孙策陪笑道:“属下是急着赶回来替两位韩兄请罪的。” 紫衣侯道:“胜败兵家常事,何罪之有?” 说完,低头喝茶,好像根本没将两人的过失放在心上。 公孙策满意的笑了笑,转对韩家弟兄道:“两位一路辛苦,请回去休息吧。” 韩风、韩雨面含感激,躬身而退,刚刚走出几步,忽然同时停步转身。 韩风道:“有件事情差点忘了向总管禀报。” 韩雨道:“一件很重要的事。” 公孙策道:“请说!” 韩风道:“那‘江湖野马’可能跟‘金燕子’联上手了。” 韩雨道:“铁定联上手了,因为‘金燕子’的包袱还在那亚马手上。” 公孙策道:“我早就知道了,你们下去吧。” 韩风、韩雨转身出门,步声逐渐远去。 紫衣侯突然恨恨道:“这两个糊涂虫,误了我整个大事!” 公孙策笑笑道:“侯爷尽管放心,那小子跑不掉的。” 紫衣侯道:“你说话可倒轻松,如果他真的跟‘金燕子’联上手,那就更难办了。” 公孙策却忽然神秘兮兮道:“属下刚刚才从县衙的迎宾馆回来。” 紫衣侯道:“你到迎宾馆去干甚么?” 公孙策道:“这几天单毅城刚好住在那里……” 紫衣侯一怔!道:“单毅城?哪个单毅城?” 公孙策道:“西厂锦衣卫的高手……” 紫衣侯变色道:“公孙先生,你可不能胡来,任何人都能沾,唯独西厂的人,咱们可千万沾不得。” 公孙策道:“属下还不至于那么糊涂。” 紫衣侯道:“那么你去找他干甚么?” 公孙策道:“属下只不过悄悄在他床头留了一张条子。” 紫衣侯道:“留甚么条子?” 公孙策道:“告诉他‘金燕子’的下落。” 紫衣侯道:“单毅城跟‘金燕子’有甚么关系?” 公孙策眼神一动,欲言又止。 紫衣侯抬头道:“你们……都退下!” 包括侯滢在内,厅堂上的人全都乖乖退下,公孙策这才压低了声音道:“侯爷大概也知道,单毅城这个人武功既高,人又精明,所以人称‘滴水不漏’但他却有个致命的漏洞,就是好色如命。” 紫衣侯道:“哦?” 公孙策道:“两年之前,大概是这家伙走了背运,居然让他碰上个颇具姿色的女煞星……” 紫衣侯道:“‘金燕子’?” 公孙策道:“不错,于是他千方百计,用尽各种手段,终于把‘金燕子’给弄回来,谁知在紧要关头‘金燕子’却出其不意的下了毒手。” 说着,以手做刀状,狠狠的往下体一比。 紫衣侯怔了怔!突然纵声大笑,公孙策也在一旁边笑边摇头。 过了很久,笑声才静止下来,紫衣侯喘了口气,道:“这样一来,他正好可以进宫去享享清福,何必再在江湖上奔波?” 公孙策道:“属下也是这么想,可是单毅城却想不开,到处捉拿‘金燕子’非置她于死地不可。” 紫衣侯道:“于是你就想以恶制恶,以毒攻毒……” 公孙策道:“属下正是这个意思。” 紫衣侯道:“好,这样一来‘金燕子’那两条腿又有得跑了。” 公孙策突然干咳两声,道:“至于‘江湖野马’那件事,也请侯爷放心,他再能,也逃不出咱们的掌心。” 紫衣侯道:“哦?你又做了甚么安排?” 公孙策笑笑道:“那小子今晚住在魏寡妇客栈,据说他跟魏家老五交情不错,住得一定安心得很,他作梦也不会想到客栈里有咱们的人。” 紫衣侯道:“魏家老五是不是又叫‘蛇鞭’魏苏?” 公孙策点头道:“正是,侯爷的见闻广博,属下钦佩。” 紫衣侯道:“你想在客栈里捉他?” 公孙策道:“我只吩咐他们暗中施点手脚,把他用车拉回来,如果事情顺利,明天午饭的时候,他已是侯爷的座上客了。” 紫衣侯道:“希望这次不要再出差错。” 就在这时,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咳。 公孙策皱眉道:“甚么人?” 门外答道:“属下陈平。” 公孙策立刻道:“进来。” 话刚说完,一个短小精干的人已如风而入,风刚吹到,人也到了面前。 他手上捧着个极小的纸卷道:“启禀总管,这是刚刚接到的魏家寨传书……” 公孙策打开纸卷一看,面色不禁一变。 紫衣侯道:“甚么事?” 公孙策尴尬的笑了笑,道:“又被那小子溜掉了。” 紫衣侯面色也不禁微微一变,道:“这件事你要多用点脑筋,时间拖得愈久,对咱们愈不利。” 公孙策道:“属下知道。” 紫衣侯摇头,叹气。 公孙策却若无其事的打量着陈平道:“你最近的脚程怎么样?” 陈平笑嘻嘻道:“总管有甚么差遣尽管吩咐,快腿陈平是跑出来的,不是吹出来的。” 公孙策满意的点点头,道:“以你的脚程赶到五龙会总舵要多久?” 陈平道:“最多一个时辰。” 公孙策道:“好,替我传话给青老大,叫他尽快在马家渡上下十里布网,准备在水里捉人。” 陈平道:“是。” 公孙策又道:“顺便替我放个风,就说单毅城已到了马家渡附近,叫‘金燕子’赶紧开溜!”话刚说完,陈平已不见。 紫衣侯斜瞟着公孙策,道:“这样行吗?” 公孙策自信满满道:“侯爷放心,这叫做瓮中捉鳖,十拿九稳。” 紫衣侯叹了口气,道:“但愿如此。” 凌晨,天还没有完全亮…… 亚马连夜离开那魏寡妇客栈的温暖床铺,伫立江边。 寒风刺骨,江面冷雾弥漫,没有人迹,没有船只,只有丛丛芦苇随着寒风在水边摇摆,景色十分苍凉。 亚马举目四顾,神色间充满失望。 风渐静止,芦苇仍在不停的摇摆,一艘小舟从芦苇丛中摇荡而出。 亚马大喜过望,急忙奔赶过去。 摇舟的人已大声喊道:“你怎么现在才来?害我等了大半夜,冷死了。” 亚马惊愕得已闭不拢嘴,摇舟的竟然是“金燕子”。 小舟转眼已靠岸边“金燕子”已冻得面无血色,身体仿佛也在不停的颤抖。 亚马不免有点怜惜,又有点奇怪的问道:“你怎么知道我会从这儿渡江?” “金燕子”冷冷道:“如果连这点事都估不准,我凭甚么拿你三成?” 亚马不讲话了,他不但很佩服这个女人,也突然发觉这个女人很可爱,几乎比“玉玲珑”还要可爱。 “金燕子”已急形于色道:“快点上来,再迟恐怕就过不去了。” 亚马莫名其妙道:“为甚么?” “金燕子”道:“如果我所料不差,五龙会的人马,立刻就到。” 亚马莫名其妙道:“五龙会?五龙会是甚么玩意?” “金燕子”笑道:“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五条蛇,但是水底功夫却是一流,附庸在紫衣侯的羽翼下讨生活……” 亚马慌忙跃上小舟,舟身一阵摇晃,一个站脚不稳,整个扑在“金燕子”冻得冰冷的身子上…… 尤其她那张红噗噗的脸庞,亚马用自己滚热的脸挨贴上去,有意要让她温暖一些…… “金燕子”用力要推开他,谁知亚马的一双手极有魔力,他的嘴唇更有魔力,甚至连他呼吸的气息都极有魔力! “金燕子”立刻就溶化在他的嘴唇亲吻之下,享受着他上下其手的抚摸,贪婪地用力吸着他的气息……她立刻就燥热了起来,双双倒入船板上…… 突然她用力吸吸鼻子,用力一挣,道:“你有过女人!” 亚马继续缠住她笑道:“亚马有女人,一点也不稀奇!” “金燕子”却用力推开他,大声道:“你刚刚才有过女人,你刚刚才从那个女人身上起来,甚至都没有洗一洗……” 亚马叹道:“我连逃命都来不及,哪来时间洗?” “金燕子”奋力推开他,一跃而起,冷冷道:“以后少碰我……三成,不包括这个!” 亚马笑咪咪地道:“几成才包括?” “金燕子”冷冷的瞪着他道:“你这个人应该并不太笨……” 亚马道:“我的确不算太笨,有的时候好像还聪明得很。” “金燕子”道:“如果你真聪明,就最好离我远一点,否则总有一天你会后侮莫及。” 亚马一想起有关她对付男人的传说,就马上弹起来,远远的躲在船头,那副神情,就好像刚刚才被毒蛇咬了一口一样。 “金燕子”冷笑道:“所以咱们最好在商言商,此后除了生意之外,其他一概免谈。” 亚马忙道:“好,好。” “金燕子”却能在刹那间媚眼横飞,道:“除非我自动送上门来……” 亚马仍有些心虚,道:“是,是。” “金燕子”想了想,又道:“不过有件事你不妨好好记住。” 亚马道:“甚么事?请说。” “金燕子”道:“我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,人家对我好一分,我想尽办法也要还他两分,假如有人胆敢欺负到我头上,哼!单毅城就是个绝好的榜样。” 亚马不停的点头,他当然也听说过单毅城的遭遇。 单毅城是西厂的锦衣卫,随时可以进宫当太监,可是,如果要亚马当太监,不如杀了他! “金燕子”突然指着他肩上的花布包袱,道:“那是甚么?” 亚马急忙从肩上解下来,双手托给她,道:“你看,我对你不错吧?连逃命的时候,都不忘记你的东西,这种朋友到哪儿去找?” “金燕子”居然又像个温柔的女人一样,白了他一眼,接过包袱,同时送上一个香吻…… 亚马受宠若惊了,他不知道这女人是真是假?他手足无措,全身僵硬…… “金燕子”却钻进了他的怀中,争取着他的体温,娇声道:“怎么啦?人家现在自动送上门来了,你却不要!” 他已被她钻得倒在舱板上,那里有大堆的渔网帆篷之物,她随手拉了过来,就二人一起盖上…… 亚马叹道:“你是真的吗?我可不想当太监……” “金燕子”已经口齿不清,伊伊唔唔着:“这次我是主动,你就知道是真是假的了……” 这小舟已开始在水中剧烈地摇晃起来,直向冷雾弥漫的江心飘去…… 天色渐明,冷雾渐散…… 小舟越过江心,对岸枫林在望…… “金燕子”忽然停桨细听,神色突变。 亚马环目四顾,一无所见,不禁大声问道:“怎么了?” “金燕子”道:“糟了,五龙会的人已经到了。” 亚马又回头望了望,道:“在哪里?” “金燕子”急忙整衣,指指舟下。 亚马叹道:“好像比你估计的更快。” “金燕子”叹息道:“公孙策这家伙真不简单。” 亚马也叹了口气,道:“难怪江湖上都称他为‘神机妙算’!” “金燕子”打量着对岸的距离,道:“你过得去吗?” 亚马不想任意展露他的真实本领,尤其是他的“身无彩凤双飞翼,心有灵犀一点通”他随手抓起一块木板,道:“有这东西大概还可以……你呢?” “金燕子”傲然一笑,道:“如果这点距离就把我难倒,我还有甚么资格叫‘金燕子’?我还有甚么资格拿你那三成?” 说话间,小舟已在摇晃,亚马几乎跌出舟外,幸亏“金燕子”将他拉住。 舟底已有凿孔声,亚马急将木板扳成几块,道:“我得先走一步,咱们在右边的枫林见。” 说着,已将手中第一块木板投出去,木板刚落水面,人也飞了出去,足尖在那块飘浮的木板上轻轻一点,身形又已腾起! 第二块木板也已投出,倏然间,他的人就像只点水的蜻蜓,几个起落已跃上对I序。 “金燕子”看得连连摇头,好像还嫌他太笨,她向水里接连刺了几刀,惨叫声中,她的人也如流星般疾射而出,身子轻得就像只翦水春燕一样,竟踏波直向对岸奔去…… 只剩下一条被凿破的船,在江心打转,终于沉没…… 水中冒出几条人影,是五龙会的水中高手…… 人影很快上岸,聚到一起,伸手取下极薄、极细致油皮头罩,露出姣好的面貌,竟然都是长发披肩的少女! 滴着水珠的紧身水靠,将她们水蛇一般的纤腰,修长的腿,更衬托得窈窕的身材,青春美艳…… 两名少女被“金燕子”的红鞘短刀刺伤,其中一名叫小白的少女,一面裹伤包扎,一面恨恨咒骂:“可恶的‘金燕子’!” 另一名叫小蓝的少女更是咒骂道:“不要脸,还主动献身,送上去……” 突地脸红住口,另一名叫小绿的少女道:“结果竟然被她逃脱,下次绝不饶她!” 还有一名少女叫小黑,道:“你们怎么啦?我们要的不是‘金燕子’是那个江湖野马!” 小白叹道:“那匹野马,跑得比‘金燕子’更快,我们到哪里去找他……” 小黑道:“你放心,大姊在前面等着,他逃不掉的……” 亚马穿越枫林,忽然警觉到左侧林中似有动静。 此刻他自知身处险境,随时都可能会有埋伏陷阱在等着他,不得不小心翼翼,步步为营……忽然听到一声细微的呻吟…… 虽极细微,他仍能很快听出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。 而且是负伤之后的挣扎呻吟声音! 亚马有时也深恨自己,为甚么总是对年轻少女的声音这么敏感,而且每次一遇到这种情形就拉不动腿…… 他终于忍不住转向左侧林中,果然见到一名身着鱼皮水靠,秀发披肩的美貌少女,不知怎么搞的?不小心踩到猎人的陷阱,竟被高高地倒吊在树梢…… 那少女见到有人,立刻开口呼救,亚马却先打量一下四周,确定这里没有危险,这才走过去,问道:“你是谁?你怎么会被吊在这里的?” 那少女一见到他,大惊失色道:“怎么是你?” 亚马一怔!道:“你认识我?”